利比亚的革命之路(三)

Posted: 4月 18, 2011 in 阿拉伯之春, 利比亚

 

 

(四)

在接下来的第二天早上,那些带着我去看别墅的士兵们,登上了卡车,奔向前线,奔向Brega,向西南方前进。卡扎菲的死忠们开始了他们的反攻。Osama和我也开车随着反抗军战士们一起奔向西方,一路上的滚滚烟尘让我想起了著名电影“公路骑士”里的一幕。各个年龄段的人们开着车一路向前,还不时用自己手中的手枪或是步枪朝天射击。有些穿着军装的战士还带着高射炮。在他们穿过快乐的人流时,也不时朝天开上几炮,那炮声听起来也非常的震耳欲聋。在Ajdabiya不远的一个休息站里,我看到有年轻人在制作“莫洛托夫鸡尾酒”,也有市民在维修着机关枪。有人身披子弹带跪在路旁虔诚的祈祷。这对反抗军是一个漫长而又充满混乱的旅程 —— 他们勇敢但是缺乏纪律和组织 —— 最终他们被卡扎菲装备精良的部队击败。只有法国和美国的战机才阻止了卡扎菲的进攻。

说回到Benghazi,这里也不是每个人都支持革命。有天晚上,Osama带我去他家,和他父亲见面。他的父亲Attiya是该市最大的大学 Garyounis的政治学教授。他家是在一个僻静的街道上的一栋宽敞舒适的大房子,其灰褐色的外墙内甚至还有个小院子。我脱掉自己的鞋子,刚刚进入客厅,就发现简洁的以绿色为主的客厅里还坐着Attiya的两个同事。他们靠坐在地上的软垫上,喝着绿茶,用传统的阿拉伯礼仪交谈着。和他们一起的,还有一个试图将自己的脸深藏在黑色棒球帽下的青年人。这位青年那张英俊的面孔上,带着冷酷和狡猾的表情。他的名字叫Allam Fallah,是位研究生,也是该大学的院长助理,他同时还是卡扎菲的革命委员会的成员。Fallah很不情愿和我交谈,一开始甚至都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。但是在目前保护着他的教授们的鼓励下,他开始和我交谈起来。

“有些人希望我逃跑或者离开这个国家。”在经过一个小时的交谈后,Fallah这样对我说到,“但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,我也没有偷窃过。我更没有监控过任何人。我只是相信革命理论。”他告诉我革命委员会内有四个阶层:最顶层是革命卫队,这些装备精良的干部,最靠近卡扎菲的核心。Fallah说他不过是底层人员罢了。但是知道他底细的人并不这样认为,他们说他和Tripoli的高层有非常紧密的联系。

看起来Fallah很小心的玩着两面派的游戏,他正在观察着胜利的天平是倒向卡扎菲和反抗军两派中的哪一方。在与我的交谈中,他痛惜于卡扎菲那些堕落的行为,同时他也不忘批评反抗军。他认为反抗军缺乏能力统一或者管理好这个国家。他把自己装扮成反抗军的同情者,而且告诉我,他也是2月15日示威者中的一员。但是两个他的熟人,在不同的场所告诉我,他们看到那天夜里Fallah是站在警察的队伍里,而不是在示威者的队伍里。他们还告诉我,是Fallah在2月16日安排了两辆校车,载那些被卡扎菲雇佣的暴徒去攻击和杀害示威群众。

Fallah现在行动就像个要躲避捕猎的动物。他把自己汽车的车牌取掉,很少在白天出门。目前,从Benghazi光复后已经有几个卡扎菲的革命委员会成员被杀死。而他在该委员会的上司,大学校长,也是卡扎菲的知名盟友,在革命之火刚刚燃起时,就飞回了Tripoli 。Fallah的教授们告诉我,他们知道有人想杀死他。他们现在保护他,是因为他在以前帮助过他们,他们告诉我,当教授们和卡扎菲的死忠有冲突时,他会出面干预。早期的一些赌注,让Fallah现在成了幸存者。从某种角度看,每个利比亚人都是如此。我被告知,有些现在表现得最激进的反抗者,也曾经与政府做过交易,去监视他们的同事或者给政府提供支持以换得自己能有工作机会。他们中有几个甚至与政府的关系并不比Fallah差多少。

Fallah告诉我,在卡扎菲于2001年Garyounis大学的一次大会上,听过他的演讲后,他被邀请加入了当地的革命委员会,当时他还是个研究生。他说,他是被卡扎菲那些左派的花言巧语所蒙蔽的,但是在看到卡扎菲的虚伪一面后,他的理想就幻灭了。

“卡扎菲说要关心人民,要让人们获得利益,保证社会公正等等一切。”他说到,“但是当你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卡扎菲时,你从他身上看不到前面的任何一点。他不过是用这些改革的语句来建立自己的名声。他言而无信,就是因为他,利比亚人民开始痛恨改革。”Falla开始谈到2月初他参加的一次有卡扎菲的会议,在这次会议上,他和其他青年委员敦促卡扎菲开始执行经济和社会改革,枪毙那些腐败成性的部长们。

很难说Falla的这些革命理论是否是真诚的。他的革命委员会成员资格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好处:一栋漂亮的公寓,一辆小车。“他是个双面人,一个撒谎成性的家伙。”他在大学的直属上司Abdulsalam Faytouri,这样告诉我,“他追求权力。”

我最后一次见到Fallah时,他看起来更为自信了。他轻蔑的谈到反抗军,说他们没有任何对这个国家未来的设想。那些在Benghazi的“技术官员和教授们”,他说到,没有任何影响力,部落则会分裂。没有一位有个人魅力的人来领导这一切。即使是反抗者的临时政府领导人Mustafa Abduljalil,也没有任何对国家未来的计划。利比亚,他说道,依然需要按照贝都因式的管理:部落,家庭,宗教,一个强权领导人。只有卡扎菲明白这一切。

“看看现在都发生了些什么?”Fallah对我说到,当时我们坐在Osama父亲家后院的白色塑料椅子上,时至深夜。“卡扎菲是无法被推翻的。他控制着西方。在Tripoli,学校还开着门,这里,学校都关门了,经济也一塌糊涂。这样的情况,我们能够熬多久?

Osama闯过来大声的反驳到,他说利比亚人民已经受够了卡扎菲,他们也能找到自己管理自己的方式。Fallah带着傲慢的笑容起身告辞。

“6个月后再回来。”在他消失在夜幕前,他对我说到,“你会看到,我才是对的。”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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